第一次触碰:暴雨夜的裂缝
那是个暴雨倾盆的深夜,我抱着被雨水浸透的快递箱冲进楼道时,正撞见她蹲在台阶上烧纸钱。火盆里的灰烬被穿堂风卷起,粘在她素白的睡裙下摆。她抬头时,湿漉漉的刘海下露出双红肿的眼睛,像被雨水泡烂的桃花。

"张姐,节哀。"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看着满地未烧尽的黄纸。她丈夫的遗照还挂在楼道转角,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警服,眼神锐利得能刺穿相框玻璃。三个月前那场车祸的报道铺天盖地,见义勇为的辅警被醉驾车辆撞飞十二米,监控视频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他死死护住怀里的小学生。
她没说话,只是把火盆往墙角推了推。我注意到她光着脚,脚踝处有道新鲜的淤青,在惨白的节能灯下泛着紫。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婆婆用拐杖打的——老人坚持认为儿子是被她克死的,葬礼当天当众撕碎了她的孝服。
第二次见面是在社区心理辅导站。作为新来的社工,我推开咨询室的门时,她正蜷缩在沙发角落啃指甲。指甲油斑驳脱落,露出底下青白的甲床。"他们说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。"她突然笑出声,从帆布包里掏出瓶安定片,"其实该吃药的难道不是那些总想拯救别人的家伙?"
那天我们聊了三个小时。她说起丈夫总把警徽擦得锃亮摆在床头,说每次出警前都要用力抱她直到肋骨发疼,说现在整栋楼都能听见她半夜惊醒的尖叫却没人敢敲门。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有片叶子卡在纱窗缝隙里,在风里挣扎着发出细碎的呜咽。
第三次是替主任送慰问金。她家门虚掩着,玄关处歪着几个空酒瓶。卧室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,我冲进去时正看见她举着婚纱照要往地上砸。相框里的男人笑容灿烂,她自己的半张脸却被烟头烫出焦黑的洞。
"他连张完整的照片都不肯留给我!"她嘶吼着把相框摔向我脚边,飞溅的玻璃碴划破我手腕。等我反应过来时,已经把她颤抖的身体按进怀里,鼻腔里充斥着威士忌和眼泪的咸腥。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,她突然仰头咬住我的喉结,疼痛混着某种危险的战栗顺着脊椎窜上来。
第二次沉沦:镜子里的困兽
社区公告栏贴出廉租房清查通知那天,我在她布满水渍的天花板上数到第347个霉斑。老式风扇吱呀转动,把汗湿的床单掀起又落下。她跨坐在我腰间点烟,火星明灭间照亮锁骨处的疤痕——婆婆用烟头烫的"克夫印"。
"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怕我吗?"她对着空调出风口吐烟圈,"这栋楼里每个男人都做过关于我的春梦,每个女人都在背后议论我的内裤颜色。"突然翻身压下来,发梢扫过我眼皮,"连你也不例外。"
我开始频繁梦见那个雨夜。有时是她在火盆里烧我的社工证,有时是我变成相框里那个穿警服的男人。主任说我最近总对着空咨询室发呆,有次把来访者的档案塞进了碎纸机。
第四次去她家是替房东修水管。扳手刚碰到生锈的阀门,背后就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。转身时她只裹着条浴巾,水珠顺着小腿流进地板裂缝。"要不要试试在犯罪现场做爱?"她踢开脚边的警用皮带,那是灵堂失窃的遗物。我撞翻工具箱的瞬间,扳手砸碎了洗手台的镜子。
第五次是在我的办公室。她带着法院传票来找我——婆家要收回这套房子。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,在她脖颈处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当她把离婚协议复印件按在玻璃板上时,我清楚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正撕开她的衬衫纽扣。
最后一次是平安夜。我带着房产中介推开虚掩的房门,发现所有家具都蒙着白布。卧室墙上用口红写着巨大的"三次",鲜红的数字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二十岁的她穿着警校制服,和丈夫并肩站在训练场上,两人胸前的学员证被火烧出焦黑的边缘。
三个月后收到她从云南寄来的明信片,背面印着梅里雪山的日出。她说牦牛群踏碎冰河的声音像极了玻璃碎裂的声响,转经筒每转动一圈,就有个关于救赎的故事被风吹散在海拔4000米的高空。我摸着喉结上早已愈合的齿痕,终于明白那三次触碰不过是两面镜子在黑暗中的相互映照——我们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困在过去的自己,却误以为那是爱情的模样。